青春故事汇•师长篇(一)

发表日期: 2015-03-09 | 文章作者:

梦想——心灵的颤音
赵兴勤

作者简介:赵兴勤,19497月出生,男,教授,江苏沛县人。中共党员。中国古代文学、戏剧与影视学专业硕士研究生导师。曾任徐州师范大学党委委员;戏剧戏曲学学科带头人、研究生导师组组长,古代文学研究生导师组组长;文学院学术委员会委员、教学委员会委员。先后主持完成国家社科基金项目、全国高校古籍整理研究工作委员会直接资助项目等10余项,获市级以上教学、科研奖励20余项次。已出版学术著作17种,主编、参编著作30余种,在海峡两岸学术刊物发表论文150余篇。


每一个年轻人,都有着充满诱惑的五彩斑斓的梦。尽管它距现实较远,但似乎又触手可及。然而,一旦追寻起来,又仿佛那么遥远,可望而不可即。它是激情的迸射、动力的源泉,更是心灵律动所弹奏出的颤音。

我年轻时梦想的形成,与大我十数岁的长兄的濡染有很大关系。在我三、四岁的时候,他就在城里读中学,后来又读了大学文学系。每当寒暑假回乡,不仅会带来些好吃的东西,还经常带我玩,给我讲历史故事、文坛掌故,还教我背诵古诗。信陵君、孟尝君、司马迁、李白、杜甫等历史名人,在我孩童时就已萦绕于耳畔。“十五从军征”、“孔雀东南飞”、“兵车行”、“石壕吏”、“登幽州台歌”、“游子吟”等古诗,当时尽管不明其义,但已能琅琅背诵,并自此迷恋上了文学。在上小学时,我不仅读了《儿女英雄传》、《铁道游击队》、《李有才板话》、《红旗谱》、《苦菜花》等当代著名小说,还阅读了《水浒传》、《西游记》、《三国演义》、《儒林外史》等古典小说名著,常常是一手捧着碗吃饭,眼睛却盯着书本入迷。晚间,乡村没有电灯,照明靠棉油灯或煤油灯,一灯如豆,且烟气极浓,头发、眉毛经常因不留意而被火燎着,脸也被熏黑。虽说条件差,但读书的热情反而愈发高涨。上学的路上,也手不释卷,以致碰到树上还以为是同学恶作剧故意挡道。由于刻苦读书,我的语文成绩一直名列前茅,所写作文经常被老师当作范文在班上讲评,有时还拿到学校里展览。直至读中学,依然如此,写的东西有时被贴到高年级教室,供同学阅读参考。尽管如此,当时的梦仍是朦胧的、不确定的。虽说渴望当一名作家,但感觉毕竟太遥远、太奢侈。老师上作文课,让我们写《我的理想》,我将志愿写成是当一名拖拉机手,文学之梦反而深藏心底。

  中学毕业后回乡务农,文学梦依然拂之不去。每天下地干农活,口袋里总是带着半截铅笔、一张皱巴巴的纸。每当休息时,便坐在田间地头,写几句打油诗,或是见闻,或为感想,回来再抄入日记本。在乡间,挖河清淤、兴修水利是个很苦的活,要拉平车、铲土,体力消耗非常大。饭后,同伴们都躺在草庵里呼呼大睡,而我尽管很累,仍不忘从布包里拿出纸笔,在膝盖上写下一小段文字。后来,组织上派我到当地的小剧团作编剧,有机会与老艺人频繁交往,更激发了我的创作热情,先后创作了《婚事风波》、《送秧苗》、《湖畔枪声》等戏曲剧本。第一个剧本被搬上舞台时,我才十九岁。而第一个剧本形成铅字,被有关部门印制成册、广为传布时,亦不足二十岁。这类剧作,除经常在当地演出外,还不时演出于县城大剧场,有时还参加地区的汇演。当然,现在看来,当时的创作很是稚嫩,激情有余而理性思考不足,但用现在的话说,却很是“接地气”,往往写完一本演一本,有时边写边改边演,以致引起轰动,颇受老百姓的欢迎。那时,十里八乡一听说又演我的戏了,往往搬起小板凳拖家带口,成群结队往戏场奔,戏台下黑压压一片,树杈上、墙头上、屋顶上都是人,那情景真令人激动。乡亲邻里的赞誉、各级领导的表扬,对我自然是个很大的推动。面对成绩,我当然不敢丝毫懈怠。寒冷的冬夜,双腿伸进被窝,被子上放张小桌,在幽暗的灯光下写作;酷热的夏天,为防蚊虫叮咬,则把小桌直接摆在蚊帐里。乡村之夜,是那样宁静,只有蛰伏在树叶间的蝉儿,偶尔撒欢似地鸣唱一阵。断续的犬吠、起伏的蛙鸣,成为那时我文学之梦最好的伴唱。

进入大学后,读的又是中国语言文学系,真可谓如鱼得水,令我兴奋不已,读书当然成了我的最爱。任教之后,我毅然承担起古典文学的教学工作。面对汗牛充栋的典籍和求知欲甚强的大学生,时时刻刻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。身为高校教师,当然再不能像往常那样率性而为,而是应担负起教书育人的神圣使命,兴奋点由文学创作转向学术研究。我开始更加如饥似渴地阅读文学和理论著作,尤其是历代经典,以弥补知识结构的缺陷。在南京大学读书期间,我跑得最多的仍是图书馆与资料室。早、中两餐,往往是二、三两阳春面,或是一个烧饼、一点赤豆粥打发肚腹,挤出时间来多读点书。在两年的时间里,我读了四百余部小说、戏曲作品及研究论著,记下了二三百万字的读书笔记。此类资料,至今仍对我的教学与学术研究,起着一定的支撑作用。鲁迅先生说过,他是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在了工作上。这句话确实激励了我数十年,至今仍未忘记。

最近阅读报章,发现《光明日报》等主流媒体对高校的学术生态都颇为关注,称当下的高校青年教师,面临生存和学术的双重压力,往往不堪重负。但若仅从物质条件来讲,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年轻知识分子,比现在的“青椒”还是艰苦得多。我刚任教时,微薄的工资还要留出很大一部分寄回老家,供养父母和亲属,以致有次连回家购车票的钱都凑不齐,不得不从架上抽出一摞不常用的图书卖掉以充路费。后来条件好些了,住进了筒子楼,搬家时一个包袱就装下了全部家当,清水挂面常常一吃就是一年,佐餐则是萝卜、白菜,连豆腐都成了奢侈品。寒冬腊月,滴水成冰,玻璃窗上的水汽凝成冰花,我蜷缩在冰窖般的宿舍里写论文,熬过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;三伏天气,酷热逼人,没有电扇,更不要说空调,伏案读书、写作时,肘下所垫三层毛巾都被汗水浸透。而今,孩子们往往抱怨老人总爱谈过去,其实,老人们并不是想定格曾经的苦难岁月,毕竟社会一直在进步,物质条件的改善是必然的,不过是要留住一种信念、一种力量——对于梦想的耽恋和追求梦想的力量。

正因为有青年时代的艰苦拼搏,我才有了今日之知识积累。虽然谈不上有多少成就,但在学术路途中总留下过一点浅浅的印痕。我已年过花甲,又无其它爱好,一辈子注定与书结缘,从来未放弃过梦想的追求。2002年以来的十年间,我又先后出版了《赵翼评传》(南京大学版,2002)、《中国古典戏曲小说考论》(2004年)、《古代小说与传统伦理》(2005)、《赵翼评传》(江苏人民版,2008)、《理学思潮与世情小说》(2010年)、《元遗山研究》(2011)、《赵翼评传》(上、下册,2011)、《话说〈封神演义〉》2012)、《赵翼年谱长编》(全五册,2013)、《古典文学作品鉴赏集》(2013)、《赵翼研究资料汇编》(上、下册,2013)等十余种著作。最近一两年,又获得了教育部高等学校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(人文社会科学)、江苏省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等多项奖励。令人欣慰的是,我四十多年来的学术探索,正在逐渐得以梳理,并一一画上圆满的句号。当然,成果能比较集中推出,除了自身的勤奋和坚持,与各级领导的强力支持亦密切相关。

总之,不管从哪个角度说,梦境都要靠脚踏实地、坚持不懈、努力创新来实现。作为年轻人,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对理想与事业的追求,而理想与目标的确立,又必须切合实际。“言太夸则实难副,志极高而事不专”。放弃了目下的细小努力,就失去了大目标的追求,“失掉了现在,也就没有了未来”,更谈不上梦境向现实的转换。倘若寄希望于侥幸所得、一夜成名,或取得一点成绩便沾沾自喜、狂妄自大、目中无人,那么,梦,都终究不过是虚幻的泡影,再美丽也经不起一点打击,更变不成现实!


  编辑:李屹圆